甘孜日報 2017年06月08日
■毛桃
應(yīng)該說由志瑪拉西翻譯的《辛巴和典瑪》是我讀到的第一本格薩爾史詩了——我權(quán)且把組成卷帙浩瀚的格薩爾史詩的無數(shù)相對獨立的部分稱作本吧。不知《辛巴和典瑪》在史詩中所位居的序列數(shù)。但讀罷這本32開123頁的單行本,我對格薩爾史詩的認識似有了一種長足的進步,仿佛應(yīng)了“一葉知秋”之說。
我把讀了此本書后所獲得的認識分三個部分來講——幾乎涵蓋了此書對我所具有的全部意義。
富有地域和民族特色的語言
下面,是我從這本書中選擷的部分錦言妙句——
在草原和山林之間,
眾獸依戀的是山林,
若無山林野獸怎么過?
穿的是水獺豹皮鑲邊衣,
做的是豬狗不如的壞事。
老狗被擠到土墻邊,
不露上牙實無奈。
黃金越煉越燦爛。
如錦的綢緞雖炫眼,
難以抵抗隆冬的風雪;
蜂蜜雖然十分甜蜜,
于餓漢的肚子無益;
黃金雖埋在地下,
于可憐的乞丐無益。
當風兒似旋風旋轉(zhuǎn),
灰塵就會吹進眼睛。
當伶牙俐齒斗嘴時,
是非就會落到頭上。
珠峰之頂巍然高聳,
是因為小山的襯托,
若不是小山的襯托,
珠峰裸露無威無力。
為官者心思若混亂,
神靈的雙眼自可鑒。
膽小的人一旦憤恨,
敢朝馬駒頭上擊掌。
沙彌一旦追求享樂,
敢對寺規(guī)生怨發(fā)恨。
山川河灘水草茂盛,
是因天降甘霖雨露。
六谷豐登鋪滿地頭,
是因農(nóng)夫辛勤耕耘。
山口上的荊棘刺叢,
是小鳥逃命的地方。
頭戴氈帽的牧羊人,
是羊群生命的衛(wèi)士。
斑爛猛虎難變家狗,
紫紅野騾難變座騎。
沒經(jīng)驗悟性的喇嘛,
無力引亡者升天堂。
貪圖死者財產(chǎn)的人,
遺物送婦人作裝飾。
馬吃陽山上的青草,
人燒陰山上的干柴。
無論用金佛或是石頭,砸在頭上滴下的鮮血都是一樣的。
這些鋪綴在史詩中的優(yōu)美語句恰似藏族姑娘臉上的高原紅,頭上的松耳石串,身上的五彩氆氌,美麗了讀者的視野和心靈。僅為格詩中的這些諺語,都想讀格詩。
人物形象生動鮮活 情節(jié)設(shè)置錯落有致
在讀這本書這前,關(guān)于格薩爾史詩的知識是來得零散和非書本的。在讀了這本書后,我除對史詩的主人公嶺格薩爾王的形象有了較明晰的認識外,還對史詩中的其他重要人物,如晁通、大臣典瑪、辛巴梅乳孜、霍爾白帳王、英雄賈查、扎拉王子、巾幗英雄阿達拉姆等有了比較清晰的輪廓線。
本書是從嶺格薩爾王平定霍爾后說起的。那時,蓮花生授意伐姜,并指明征服魔國姜非用霍爾武藝高強的辛巴不可。辛巴是霍爾的舊臣,嶺格薩爾王為洗去辛巴殺害其兄賈查的罪名,讓其伏罪,并決定在消除過去的仇恨和怨懟后,任用辛巴為嶺國大臣。但這卻招致了嶺國大臣典瑪和賈查的兒子扎拉王子等人的不滿和反對。無獨有偶,作為格薩爾史詩中最大反派人物的晁通也趁機作亂……
本書的內(nèi)容基本上由人物之間的對話構(gòu)成,只是這里的“話”通常是一首首長詩。這些詩既包含了人物介紹,事情陳述,原由解釋等,也包含了豐富的藏文化元素。通過這些詩和詩前面簡短的文字介紹,我們看到了由詩所塑造的鮮活的人物形象,由詩所鋪陳的曲折的故事情節(jié),由詩所展現(xiàn)的雋永的錦言妙語。
當霍爾辛巴被九股鐵索捆綁在營地的帳蓬邊伏罪時,阿苦晁通竄了出來——成了將辛巴和典瑪?shù)鹊拿芡葡虬谉峄膶?dǎo)火索。辛巴最后痛懲了晁通,但卻引致了嶺大臣典瑪?shù)奶魬?zhàn)。典瑪將他和辛巴推到了嶺格薩爾王的面前,要其作出選擇。嶺格薩爾王面臨著又一次重大的挑戰(zhàn)。辛巴想獨自承擔由他引起的君臣不和,扎拉王子又出來痛訴喪父之悲,痛陳辛巴之罪,這增添了嶺格薩王作出決斷的難度。全書的最后是巾幗英雄阿達拉姆的出場調(diào)停。但是否調(diào)停,卻沒了下文——想必要在下一本格薩爾史詩中找尋答案了。只覺得事情興許會朝好的方面轉(zhuǎn)化,這增添了我去看下一本的欲愿。
強的思想性對現(xiàn)實也具指導(dǎo)意義
無疑,作品的思想性是通過文字這個載體表現(xiàn)出來的。在《辛巴和典瑪》中,我品出了不少具有現(xiàn)實意義的文字,諸如不少的諺語,書中人物所說的某些話等。在此,我將列出選自本書的一段頗具現(xiàn)實意義的話,并對其現(xiàn)實意義進行簡略的評述。
這段話出自辛巴與典瑪?shù)臓庌q過程,是由辛巴說的——
過去世上諺語說過:
喇嘛分上中下三等。
要說那尊貴的喇嘛,
不貪世上富貴榮華,
私心雜念全丟腦后,
來去空身自在云游,
讓六道眾生得到解脫。
要說那中等的喇嘛,
緊跟釋迦牟尼佛祖,
如護眼珠樣護戒律,
一心向著神圣佛法,
不存分毫貪欲煩惱,
專心為亡人作冥宴。
要說那下等的喇嘛,
披衫似孔雀翎華麗,
戒律丟在女人懷中,
滿口謊言欺騙眾生,
不義之財貪得無厭,
將解脫門道緊關(guān)閉。
讀了這段話后,我聯(lián)想到當下一起出家人的作派——參照上面的標準,他們肯定不在上中等喇嘛之列。如果一位格薩爾的說唱藝人當著某些喇嘛的面唱了上面這段文字,那些喇嘛會感到難堪嗎?如果這位說唱藝人是在人民群眾中唱的,那人民群眾會對他們所信奉的某些喇嘛、活佛產(chǎn)生動搖念頭嗎?
于此,我還想到了2001年11月的雅江德差之行。那次在從下德差返回西俄洛的途中,我們特意去中德差拜謁了清名遠播的大喇嘛丁真赤烈。他一生清貧,兩袖清風,把所獲巨額功德款項全部投放在了建寺興學、保護野生動植物方面。我至今還記得他滿頭霜發(fā)、面容清癯的樣子。他當時年逾七十,住在他侄兒的家里——他沒有自己的寓所——他是怎樣的出家人和醒世者呢?
我還想到了居里寺的居里活佛,一位生前奉行“一簞食,一瓢飲”的出家人。據(jù)說圓寂火化后,他的骨灰里產(chǎn)生了18顆舍利子。
至此,史詩所具的現(xiàn)實意義已不用贅述,而我也成了有幸接觸格薩爾史詩的萬千人民群眾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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