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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年味

甘孜日報    2022年01月20日

     ◎潘芳

    我的老家在偏遠的川南小山村。小時候物質(zhì)條件極度匱乏,所以過年就成為心心念念的盼望。如今離開故鄉(xiāng)已有四十年了,但兒時過年的記憶仍然那么鮮活,給貧窮艱苦的童年回憶增添一抹亮色。

   臘月末,聽到哪家傳來尖利的豬叫聲,我們小孩子不管在干什么,都會飛奔過去,就像打了雞血一樣。豬兒持續(xù)的叫聲在山谷回響,拉開了山村過年的大幕。殺年豬的人家,早早就在院子邊壘起了土灶,支上一口大鍋,熱水沸騰著。村里的大人也會聞聲來看熱鬧。當請來的殺豬匠手起刀落時,四周都圍滿人了。如果看到肥厚的膘,贊嘆聲就會不絕于耳,還有人會用手掌去量量到底有多厚,好在接下來的觀戰(zhàn)中作比較。

   用新鮮的豬血、內(nèi)臟做一頓美味的年豬飯,謝過殺豬匠后,就開始腌制山里人愛吃的臘肉了。那時的柴灶,基本上一天都是煙火繚繞。山溝里每家每戶,土墻茅草房,或是剛建好的瓦房,都飄著裊裊炊煙,維持一整年一家人解饞的臘肉,就在煙熏火燎中逐漸收縮緊實,蒸發(fā)水氣變成讓人唇齒留香的半透明的人間美味。豬肥膘,被家庭煮婦們切了熬成油渣,盛在一個土陶罐里。我就經(jīng)常去看那個發(fā)亮的油罐,在以后天天吃南瓜和蘿卜青菜吃得眼冒綠光的日子里,央求大人給我炒點油炒飯吃,經(jīng)常得到的回答是,哪顆牙齒想吃,我就老實地指指,大人說,那就把這顆敲掉。偶爾才能如愿,得到一碗豬油炒白米飯,狼吞虎咽地倒進肚子。潔白細膩的豬油真是香啊,這么多年我都對這接地氣的油情有獨鐘。它的濃香,滋養(yǎng)著那窮困的日子,讓我懷念。

   大年初一,我一大早就會起來,蹦蹦跳跳到隔壁干媽家去磕頭。干媽就會把準備好的一件花布衣服給我。在那個缺衣少穿的年代,別說花布衣,很多人連過冬的棉鞋都沒有。我還穿著那件花布衫去當時的公社唯一的照相館里照了一張相。一件花衣服,讓一個小女孩整個過年期間臉都像一朵花。

   大年初三吧,家里就會蒸糯米,做糍粑,木甑子蒸好端出來,倒進石臼里,兩個人各拿一根光滑的粗木棒,交替著搗這團粘糯米,小孩們就在一邊喊口號加油。搗好了,就做成一個個的糍粑放到鍋里兩面烙黃,蘸上炒香的黃豆粉和白糖,那個滿足,是實實在在的。那時,家里會留幾塊大糍粑,走親戚時,或家里有喜事時用。哪家辦喜事,都會把切成小塊的糍粑端出來,這時村里的小孩就會爭著來搶,然后就圍著炭火烤著吃,看著糍粑上鼓起的一個個大泡,覺得無比的開心。

   我還記得有一個年俗,將煮好的白米飯?zhí)岬皆鹤又車墓麡渑?,用鐮刀將樹皮割開一道口子,把飯喂給果樹吃,據(jù)說吃飽飯,果子來年才會又大又甜而且不易掉落。給果樹們喂好飯,再到邊上給山神燒點紙錢,期盼能有好的收成。我曾天真地想,要是果樹能吃點肉就好了,就更有力氣長果子,最好能長出滿樹的臘肉。

   過年還會走親戚,到外婆家要翻過一座大山。禮物是兩把掛面或者一塊糍粑,在山林里走著,心情是愉悅的。外婆家里有泡的脆柿子,還有包著花生粒的湯包,舅媽會給我煮雞蛋掛面,還會推豆花,有好吃的給我鼓著勁,爬兩座大山也不會覺得累。親戚聚在一起,吃什么都熱鬧有勁。舅舅還會邊喝包谷酒邊唱幾句戲詞。

   時光漸老,外婆,舅媽和舅舅,還有干媽,許多當年的老人已經(jīng)遠去了。兒時渴盼的新衣服,臘肉,糍粑,現(xiàn)在天天都可得到。故鄉(xiāng)的年味,只能永久地留在心底。那份簡單熱烈對過年的期盼,也和童年一起,埋在了時光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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