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2年05月06日
訪第八屆四川省少數(shù)民族文學獎獲得者南澤仁
牧歸。
南澤仁在牧場上。
南澤仁和文友參加省作代會。
◎本網(wǎng)記者 蘭色拉姆/文 南澤仁/圖
人物簡介
南澤仁,四川九龍人,《甘孜日報》副刊責任編輯,四川省報紙副刊“十佳”編輯記者。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魯迅文學院少數(shù)民族創(chuàng)作班學員,巴金文學院簽約作家。有散文、小說、報告文學發(fā)表于《人民日報》《文藝報》《散文》《散文海外版》《民族文學》等報刊,已出版散文集《遙遠的麥子》《戴花的鹿》和紀實文學《遠山牧場》。曾獲全國孫犁散文獎,第八屆四川少數(shù)民族文學獎,第六屆中國報人散文獎,第四屆全國青年散文大賽金獎等。
近年來,我州中青年作家蓬勃成長,為甘孜文壇注入了源源不斷的活力。他們豐富的思想內涵、獨特的藝術魅力為中國文壇帶來新的驚喜和獨特的審美經(jīng)驗,日前,記者專訪第八屆四川少數(shù)民族文學獎獲得者南澤仁,了解她的文學初心和文學情懷。
記者:您是從哪一年開始文學寫作的?最早激發(fā)你寫作的靈感是什么?
南澤仁:我從2008年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我的父親喜愛閱讀,他的房間四壁幾乎是看不到的,都被書籍遮蔽了。我識字以來就沉浸其中,從安靜的文字里走向一個又一個新奇的世界。我想,這個新奇就是對我的文學啟蒙。
我的奶奶不識字,但她會講故事。她講故事的時候,整個村莊都會靜寂下來,讓沒有星子的夜空閃耀光芒,讓一頭白鹿奔跑來接迎一個想要進入童話世界的孩子。
“早些年,七日村莊里來過一個逃荒的人,他不愛說話,只唱山歌,那歌聲就像向篾拋出的憂傷一樣哀怨。村子里的人問他唱的是什么?他只說是《苦苦卦》。他不愛去別家,就愛來我家的火塘邊坐坐……”
就在那個夜晚,我鋪展紙頁,循著青岡柴燃燒的溫暖濕氣回到了從前的火塘邊,我看見小小的我正用手絹折卷著一只老鼠的思想,樓口就來了一位借糌粑面的任家婆婆,接著又來了穿巖羊皮褂子的楊達,我并不認識他,是我的想象重塑了他的模樣,頭發(fā)花白,面目安靜。楊達喝了碗熱茶,便手掌托腮對著火塘吟唱起來,我們的影子圍在火塘邊上,像許多人在凝聽《苦苦卦》。一篇溫暖恬靜的散文《火塘邊的夜晚》就寫成了,行文沒有技巧,只是一個女童的單純講述。
記者:對您的文學創(chuàng)作最有影響力的古今中外文學人士有哪些?他們帶給您哪些啟發(fā)?
南澤仁:蕭紅,老舍,沈從文,川端康成,赫爾曼·黑塞,V·S·奈保爾,卡勒德·胡賽尼,普魯斯特等。
閱讀是一個潤物細無聲的過程。我第一次認識蕭紅的《呼蘭河傳》,是那方繁華又安寧的后花園。在那里,我像遇見了另一個孤獨、敏感而又倔強的我,那是一場對生命的重返。讀完《生死場》《小城三月》《八月天》《馬伯樂》,內心與其越軌的筆致一起經(jīng)受了生死錘煉,我是那樣遺憾,整個人仿佛被擱淺在了一處荒涼的草灘,當空有明亮和溫暖觀照,蕭紅的世界就顯現(xiàn)了,那仿佛也是我的世界。喜愛川端康成的作品,源于他纖柔、流暢、平易和優(yōu)美,有低沉的哀傷,那也能治愈我的心靈。
這幾日,重讀《古都》,越發(fā)覺得美好了。千重子和苗子在北山杉林中相聚,一場驟雨,對苗子來說剛好適宜。她用自己的身體為千重子遮雨,幾乎蓋住了她整個人,后來又用手巾疊成兩半蓋在千重子頭上,她不斷地呵護蜷縮在身下的千重子,她是那樣高興,以至于勞動時別在腰上的一柄小鐮刀也忘記取下。千重子說著感激苗子的話,體會著從苗子自心底自然散發(fā)出來的骨肉之情。有一陣子,千重子打聽起關于她們父母的消息,礙于她們之間的身份懸殊,苗子沒有明確回答。她們都是那樣小心翼翼,她們沒有相認,或許是因為她們也不知該怎么相認才好吧。命運對于她們來說是一件很大的事情,而一切又在冥冥中已經(jīng)生成。我細讀這場景,很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北山杉林中的兩只精靈,她們閃動著各自的光亮正輕輕靠近……
記者:您的文學寫作是一揮而就?反復修改?還是有其他寫作方式?
南澤仁:寫作是一場生命的重返。比如,散文集《火塘書簡》,我在自序里寫道:在無數(shù)個星宿閃耀的夜晚,輕叩電腦鍵盤,一次次重返兒時的七日村莊。我看到太陽把平石板曬得發(fā)燙,一群螞蟻在上面拼命地奔跑,我折下一片草葉去逗弄它們,它們一停下,天就下起了一場瓢潑大雨。金啞巴還在為村莊里的人家剝玉米籽呢,見到我他歡喜地笑了。我朝他豎起拇指,感激他還好好地存活在我的記憶里,他也朝我豎起拇指,像知道我會回來,我們就看到了彼此眼睛里閃耀著晶瑩。我在這樣的情狀下很快寫成了《影子里的蟬鳴》《眼睛里有鷹的人》《伴羊》……
讀到這些作品的人很驚訝,說,你像是用一碗白米和一只雞蛋就把村莊里的人都一一喚回來了。他們說的是喊魂,而我是祭師。只有祭師知道,一場喊魂需要重復呼喚三次,一次不能多,亦不能少。
記者:您如何看待生活、職業(yè)與您寫作的關系?寫作帶給您的收獲有哪些?
南澤仁:生活、寫作與職業(yè)對我而言是相互成全的過程,就像一棵樹的成長需要陽光、雨露和空氣是一個道理。總的來說,寫作照亮了我的精神世界。
記者:您的下步寫作打算?
南澤仁:收到出版社約稿,正在寫一部反映牧村兒童生活、學習的中篇小說,書名暫定為《姑娘記》。在我寫作的《遠山牧場》中,即使在最邊遠的牧場,牧人們也同樣感受到了城鎮(zhèn)化對他們生活的巨大沖擊,放牧這個令他們賴以生存的生活方式正在漸行漸遠。作為一名文學創(chuàng)作者,在趨于一致的世界里,自己需要重新審視遠山牧場的那片凈土以及寫作的意義,要將目光投向最廣泛的人類生活,講述人的故事,表現(xiàn)人的情態(tài),體現(xiàn)人的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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